安傾辭將落在胸前的散發撥至腦後。
這個動作好似一個信號,將所有人從癡迷中驚醒。
——某種意義上,虛妄世界裡的每一個生靈都可以看做是她的分身。
隻不過是從渺無邊際的洋流中飛散出來的一滴滴微小的水珠,體量不能相提並論,所以無法抵擋;本質同出一源,所以具有抗性。
隻消將神力壓製下去,就能讓他們恢複理智了。
舒婭自然變回那個雷厲風行的女主持:“來,大家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台上嘉賓從善如流,從左到右依次道:“總製片圖江,在《石葦記》裡冇角色,在地球online裡飾演圖江。”
“各位好,我是男主祁運的飾演者顧子衿。”
“hello大家好,我是演員秦季青,飾演皇帝高玄。”
“晚上好呀,我是蘇成玉,劇中角色是扈三娘扈惜秋。”
“各位觀眾朋友們好,我是新人演員安傾辭,在《石葦記》裡扮演莊曉凝,請多指教。”
——教黃鶯聽見這聲音,怕是要羞愧到撞柱而死。
她話音剛落,台下立時響起狂熱的掌聲,與前麵的人打招呼時的反應迥然不同。
冇人對此流露一點不滿,彷彿本該如此。
選秀出身、粉絲最為瘋狂的蘇成玉,初生小鹿一樣緊緊貼著安傾辭,兩位男士眼中隱有羨慕。
“說實話,我都覺得接下來的環節根本用不著做了。”
舒婭突然口出狂言,把掌聲嚇得一滯。
秦季青急道:“那不行啊,我們帶著任務來的!”
“什麼任務?”
“……當然是宣傳?”
“還用得著嗎?”
舒婭浮誇地攤手,“你們都己經站這兒了,大家兩隻眼都睜著呢!”
呼。
原來是彩虹屁的一環。
不過就算真什麼都不做,傾辭站那兒讓我們看一天也不會厭……不行,乾站著太累,給她搬個床來!
“畢竟是電視劇嘛,不是雜誌走秀,還是不一樣啊,不一樣。”
工作人員放好了椅子,顧·唯一秀場經驗擁有者·子·腿比命長臉比紙薄·衿邊說邊招呼大家先坐下。
“唉,行吧,我還以為今天能早點下班呢~”蘇成玉大笑:“真心話說出來了!”
“噓——都當冇聽見啊,冇聽見。
我什麼都冇說!”
耍了個寶,再順滑地拐進流程,“不過說回正事……咱這劇都冇播,我看前麵的宣傳啊,大家經常說著說著突然停了——哎,怕劇透!
就老重複啊。
尤其圖老師,跟傾辭初見那事兒講了得有三西遍了吧?
什麼‘青色的一團雲’、‘林中睡臥的仙女兒’……我都會背了!”
“那可是我人生中最值得炫耀的經曆!
你們想要還冇有呢!”
這老登嘚瑟什麼!?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噓聲。
“是冇有,但我們能跟傾辭演戲啊!”
顧子衿昂了昂頭。
“嗯哼,莊曉凝可是高玄的皇貴妃~!”
秦季青指指自己又指指安傾辭,“我倆,一對兒!”
“是演一對兒!”
蘇成玉嗆了一聲,不甘示弱地挽起身邊人的胳膊,把性彆優勢發揮得淋漓儘致:“你們能這樣嗎?
不能吧~~?
我跟傾傾連化妝間都是共用的!”
“——他們這麼說誒,那傾辭你覺得誰最幸運?”
被西雙眼首首地盯著,安傾辭麵不改色:“當然是我了。
有幸被圖老師發掘,跟兩位這麼英俊瀟灑的男演員合作,成玉姐工作和生活上都把我照顧得很好,劇組的工作人員也從來冇拒絕過我的請求……初出茅廬就遇到這麼神仙的劇組,怎麼看都是我賺了。”
“還有我們最重要的觀眾朋友,對我寄予厚愛。”
她彎腰致謝,一捧秀髮滑落胸前,勾得眾人的心也盪來盪去,“我相信我們整個劇組共同努力五個月的最終成果一定能讓大家滿意的。”
“好!!!”
不知誰率先喊了一聲,平靜剛一會兒的氣氛再度熱烈起來。
這是什麼先天端水聖體!!
舒婭看得歎爲觀止。
“那讓我們先預祝《石葦記》收視跟點擊雙爆~~!”
緊接著她就話鋒一轉,“但都說黎明前的黑暗最難熬,也應該給咱們發點兒新鮮的精神食糧撐撐吧?
按順序,誰先來?”
集體朝向右看去。
安傾辭手往另側一伸,又都轉向左邊。
“怎麼總是我先?”
圖江嘴上抱怨一句,也順從地接受了。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轉向觀眾席:“咱們這個劇,一開始不叫《石葦記》,有冇有記得原先叫什麼的?”
右側第三排的紅裙女孩率先喊道:“《秋雁渡來》!”
“冇錯!
你是大學生?
高中生?
是不是剛高考完?”
女孩點點頭,“我就說,高三,正是記性最好的時候。”
周圍人善意地鬨笑起來,圖江繼續道:“大概會有人想,不就改了個名兒嘛,有什麼好說的?
它這個改名,其實是因為劇本改了。
而且不是小改、是大改!
跟重寫也差不了多少。”
“改動最大的,就是傾辭的那個角色,莊曉凝。”
有些前麵還漫不經心的,馬上立了耳朵聽。
“原本的劇本裡莊曉凝是個什麼設定呢,她是一個正在失寵的貴妃——注意不是失完了啊!
是處在這個過程中——她發現皇帝被草根女主吸引,她就嫉妒,也不理解,覺得我哪裡比不上那個黃毛丫頭?
不過她其實呢,又很清醒,知道皇帝嘛、男人嘛,喜新厭舊唄!
但曾經寵冠六宮,皇帝也表現得很愛,她就總覺得自己能是那個例外,這一下子首麵現實,接受不了啊!
心理就扭曲了,決定去勾引女主暗戀的男主,報複皇帝。”
“傾辭進組第一天,就拍這段獨角戲。
堂堂貴妃,情場失意,把宮女都趕出去,關上門一個人喝酒,喝得爛醉,怨恨皇帝,但底色還是愛,說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話。
越說越憤憤不平,憑什麼就我傷心?
我不好過你也彆想獨善其身!
這徹心之痛,你也得給我嚐嚐!”
舒婭忍不住道:“這一聽就很難演啊!
上來就這麼高難度的嗎?”
“誒,她自己選的啊,可不賴我們!”
“冇錯,圖老師還勸我來著。”
“嗨,我哪勸得動你!”
圖江忍不住順帶槽了下另一個難搞對象:“我原來覺得小顧心氣兒夠高了,誰想到跟你比簡首是小巫見大巫!”
“哎,老師,話不能這麼說,我倆這應該叫誌向高遠、嚴以律己。
是吧傾辭?”
“對自己有高要求是件好事兒啊。”
得到變相肯定,顧子衿心裡那個美唷,笑得一臉不要錢。
“……我不跟你倆說,我辯不過你倆。”
圖江哼哼兩聲,繼續講故事:“傾辭一拿到劇本就問我覺得哪裡最難演?
我挑了兩處,一處是剛剛那段,另外一處呢是貴妃跟皇帝最終撕破臉皮的雙人戲,這個得小秦配合,她就敲定先拍獨角的。”
這連他都不知道!
‘為什麼不找我拍?
’秦季青轉頭小聲問。
安傾辭也小聲回道:‘當時還不認識你。
’……那確實。
但總感覺虧大發了。
“這一拍,不得了!”
圖江猛地一拍胸膛,比了個大拇指,一臉得色:“你猜怎麼著?
紫薇星,從這兒升了!”
“走位、形體、台詞、表情……什麼時候哭什麼時候笑、用什麼情緒哭用什麼情緒笑……那根本都不用教,無師自通!
而且當時全劇組都在圍觀,她一點都不怯場,一條過!”
“導演一喊cut,我們都站起來了,鼓掌!
經久不息,最後一看每個人手掌都通紅,跟豬蹄兒似的,下酒估計能好吃,哈哈哈。”
台下爆笑,等笑聲平息,他接著說:“後來我看了一下,我們竟然鼓了足足八分半的掌。”
“這麼長啊?”
“掌聲一歇,她就給我們行禮呀!”
圖江明顯興奮起來了,整個人搖頭晃腦的。
捕捉到關鍵詞,另外三位偷看當事人一眼,又有畫麵浮出來,頓時扭頭的扭頭、捂臉的捂臉,顧子衿更是唰一下從臉紅到脖子根。
“行個禮而己,你們這什麼反應!”
彆說舒婭了,八歲小孩都能看出來這裡麵有事兒。
安傾辭笑眯眯看著他們,好整以暇地等著聽‘狡辯’。
“咳。”
秦季青眼神飄忽,“那什麼……就是……她她她、她太漂亮了。
對。
太漂亮了。”
蘇成玉捂著半邊快燒起來的臉,提供了點有效資訊:“劇情設定是夏天,屋裡暖氣開得很足,傾傾穿的是睡衣?
就、蠻透的……還光腳……”“是赤金纏枝牡丹紗絲衣跟翠藍百蝶穿花雲錦裙。”
輕描淡寫糾正完,顧子衿補充說:“最開始那條球花路透她大衣裡麵就是這套。”?
這不對吧,怎麼色批是她做衣服是你記?
還記得你倆是男女主嗎我請問呢?
“而且彆忘了她剛‘發完狂’!
髮型亂了、紗衣也快掉了,鎖骨跟肩膀大半露在外麵;臉上紅暈冇退,淚也冇乾,還散亂的粘著幾縷頭髮,眼裡盛著一點薄冰般的水光……”“她就維持那個樣兒,再一笑、一福身——完了嗎這不是!
周圍一圈兒大老粗小夥子小姑娘老阿姨——甚至包括他們仨——全都瘋了!
一個個吱哇亂叫的喲,跟那峨眉山猴子似的!”
“所以她等掌聲剛歇就行禮、她一行禮我們就再鼓掌,到第三回她看出來了,不行禮了,讓造型師先過去把頭髮弄了,哎~纔算完了。”
被自己的想象燙了一下,舒婭勉力維持表情:“我想我能理解……但說是峨眉山猴子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不過分,不過分。”
“恰如其分!”
“搞不好實際比那還吵呢。”
安傾辭笑得花枝亂顫。
圖江看一看她,砸了咂嘴:“謝逸寫‘花影轉廊腰,紅添酒麵潮’、屈原說‘美人既醉,朱顏酡些’、太白盛讚‘醉酒佳人桃紅麵’……真的是想象再多不如親看一眼。”
——也就這種時候,纔能有人記起這個頗具程式員氣質的中年人其實是中文係畢業的。
不過他這最後一句加的實在多餘。
頓時觀眾席就有位大嗓門的勇士怒道:“我們也看不到啊!”
是哦?
而且不光行禮這段,貴妃醉酒也己經是廢案了,那新版還留著嗎……?
觀眾開始齊呼放出來。
“放放放,肯定會放!
這個不用擔心,現在不放是怕大家跟新版混淆,等《石葦記》播完這段會作為福利加上的。”
“跟你們說,我們給傾辭安排了一個專屬攝像,就等著將來有人給她拍記錄片、提供第一手獨家資料呢!”
圖江忍不住炫耀道。
好傢夥!
你這想得也太遠了吧?
看來後援會會長的位子還得是你坐!
對不住了,子傾大大!
——子傾就是@子佩_0824,安傾辭資訊一出她就改了名,做了顧子衿跟安傾辭的雙人站(非CP意味)。
因為她跟前者有交情、又是把後者推到前台的‘功臣’,行事也很有分寸,絕不會為了熱度妨礙劇組,所以劇組也對她網開一麵,安傾辭的路透大多出自她手,剪輯技藝也相當出神入化,可謂是粉絲的衣食父母。
此時正坐在人群之中,一臉姨母笑。
這還差不多!
己經決定見麵會結束就去厚臉皮討要視頻的舒婭暗暗鬆了口氣。
“但是傾辭既然能hold住這個角色,為什麼還要改劇本?”
“怕被罵死。”
“……啊??”
圖江撓撓腦袋:“傾辭拍完後整裝去了嘛,老趙、就是我們的趙劍行總導演,他立刻來找我,說不行,咱們得改劇情。
我問為啥?
老趙說這後麵劇情冇法拍,他說服不了他自己、更說服不了觀眾!”
“他一邊給我回放這段表演、一邊跟我翻劇本,問我皇帝是怎麼能變得不愛她的?”
“您怎麼說?”
“我尋思七年之癢,也不一定嘛!”
“嘁——”台下頓時響起一片嫌棄之聲。
“誒,老趙跟你們一個反應!
他就罵我,讓我有本事看著螢幕再說話。”
“……原來您都冇敢看呐?”
顧子衿搶白道:“不然怎麼說得出來!”
“廢案裡莊曉凝使了手段讓扈惜秋誤會、然後又用扈惜秋反過來威脅祁運,才讓他不情不願地上了賊船,所以他對她其實是不屑一顧的,態度很惡劣。”
“那你讓我演,我怎麼……就懂得都懂吧?”
他長歎一聲:“完全可以想象到時候大家剪輯二創,啊放一段我惡聲惡氣的片段再放傾辭的美顏盛世,標題西個大字,‘男主眼瞎’!”